再一次来到洞庭湖小镇,是在一个初春的上午。那天阳光很好,踏青的游人如织。小镇我来过多次,有时和家人,有时和朋友,还有两次是独自一人在小镇中躅踯而行。喜欢到这里走走,是因为小镇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乡村风味,又有一种前卫、典雅的现代简约空间体验。处在这样的环境,人感觉通达自由、毫无羁绊。
小镇出现在人们视野的时间似乎并不算太长。去年秋天,在线上线下的媒体中,在手机的朋友圈里,洞庭湖小镇的美景美食连番轰炸我的视觉,诱惑我的味蕾。小镇俨然成了网红旅游打卡点,不由得爱好户外运动的我不到这里来。
洞庭湖小镇坐落在南湖风景名胜区芷兰路一侧的丘陵上。十几栋错落有致的农家小屋依山而建,远远望去,如一幅渲染着浓郁乡村气息的中国画。小镇背靠龙山,临水而立。在通往小镇的必经之路上,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溪,一座麻石垒砌的小拱桥,一棵歪脖子老树镶嵌在田野里,如同元代曲状元马致远的那首《天净沙·秋思》里的意境,只是那飘零天涯的游子已经换成了欢声笑语的游客。
我最喜欢的还是环绕洞庭湖小镇的那片农田。在寸土寸金的城市黄金地段,居然保留着这一方乡愁,让久居都市里的人们有一处心灵的度假胜地,营造者也是功莫大焉。去年秋天,农田里撒播的是各种花草,今天再来,栽植的却是青葱繁茂的油菜,油菜花在粲然的春光里恣肆绽放。
沿着一条麻石路,可以从芷兰路直达小镇的情报中心——小镇广场。村民抑或是游客三三两两闲坐在广场的长椅上,或谈笑风生,或窃窃私语,他们也许交流着小镇村民的东家长、西家短,也许是交换着哪家店铺的菜品好吃,哪家的住宿卫生干净。规范整洁的小镇广场店铺鳞次栉比,出售的都是岳阳本地最具特色的小吃。市集里的阿婆糍粑、平江干子局、豆花心思、绿野仙粽极负盛名,龙虾城寨火红的龙虾让人馋涎欲滴。店家用绿色、时尚、健康为文化元素,打造并专注食材的选用,让乡间大山里的自然物产和八百里洞庭的湖鲜呈现在游客的唇齿间。
在广场的尽头,有一块区域被设计成湖滩沙洲。一艘经历过风吹浪打的渔船,有些沧桑地静静地横泊在滩涂里。伴随着渔船左右的芦苇也已枯萎,但仍然傲立。禁渔十年的缘故,洞庭湖已经见不到这样的渔船和景致了。游客不多时,我便会细细品味这条渔船,从它酱褐色的船体中,去感受大湖的气息。
从广场门店中间的小巷拾级而上,是邻里花园。花园不大,由几栋有着湘北特色的民居合围而成。民居墙体采用黄泥石灰稻草秆工艺涂抺,显得质朴、沧桑。花园里有一个中西合璧的露台,那浑厚的实木梯级,标志现代工业的方钢扶手,具有时代感的玻璃围栏,带有岳阳传统特色的桌椅板凳,以及用芦草装饰的西式遮阳伞排列组合在一起,别有一番情趣。花园中间耸立着一棵硕大的朴树,虬枝嶙峋的它透着仙风道骨的气质。曾经读过《诗经·大雅·棫朴》,“芃芃棫朴,薪之槱之”,古人把朴树当作祭天用的神木,因此,在它的身旁,总会感觉有超自然力的吸引,心中油然而生出一分敬意、一分戚戚然。
行走在小镇中,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。一些经营老物件的店铺,外墙绘制着怀旧壁画。置身这样的景况,仿佛墙面上那位埋头踩缝纫机的大嫂、田间秋后丰收挑着稻谷回家的大叔,仍然在辛勤劳作;商品种类并不丰富的小卖部,卖毛栗子的老人似乎还在那里吆喝;全神贯注弹着玻璃珠子的孩童、在巷道中奔跑的滚铁环少年,依然活力四射。墙绘上的人物故事和景致一直刻印在我脑海里,并没有远去。
一家别出心裁的时光邮局,用岁月我们一起走过,吸引游客的眼球。来到邮局,里面的小人书、老电影、样板戏宣传画,把人拉入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街头巷尾;老式家具、过时电器、生活器皿摆放在邮局里,仿佛时空穿越。这里每一幅画面、每一个场景都散发出一种魔力,让人亲切,令人激动。
小镇的最北端是水车景区,两座巍峨的水车屹立在南湖的湖汊边。水车虽然看上去高大威猛,但哪怕只是微小的风经过,它都会放下身段,谦卑地跟着风转动起来。水车是我国最古老的农业灌溉工具,现在却是洞庭湖小镇的人文景观之一。前些年户外骑行时,我几乎每天都来这里歇脚。坐在水车边的凉亭里,闻着大山里飘来的花香,享受着湖风凉凉的吹拂,听着水车“吱呀,吱呀”的歌唱,最是惬意。
水车下的两栋小木屋,是朋友的四夕造物研究所。研究所名字听上去非常高大上,其实是设计制作手工饰品的工作室。朋友原来在深圳工作,在遥远的南国她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。因为爱情,也因为洞庭湖小镇这块风水宝地,她回来了,经营着自己的一方天地。她心灵手巧,凡是手工活,做起来都游刃有余。那些金工制作、编织饰物、织染扎染在她手中像变戏法一样,变幻无穷。她认为造物有灵,且有美,万物都是美的。一众都市文青喜欢四夕造物的文艺氛围,经常相聚在这里,自己动手体验制作一些超现代或传统的饰件物品。
我们从小镇信步来到四夕造物。在摆满各种工具的工作台前,文青们屏气凝神专注着手中的操作,我和大多数顾客一样,注意力集中在展示柜中琳琅满目的各种小物件上。
我们在四夕造物临窗而坐,一壶黄茶在茶台上氤氲袅袅。窗外阳光普照,南湖波光潋滟,一群沙鸥从远方春天的芦苇荡飞来,在小镇的天空展翅翱翔。